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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与剑——雷世泰

2012年02月20日 雷世泰先生文章 ⁄ 共 2137字 ⁄ 字号 暂无评论 ⁄ 阅读 4,297 views 次

在中国人这里,书与剑从来是不可分的,“文武之道”,大到定国安邦,有文事者必有武备;小到个人修养,文能素手发科,武能舍身临阵。文人带剑是古已有之的习惯,而且不是士的阶级还不能带,说明对士的要求是文武兼备的。冯谖客孟尝君,穷得身无长物,却还保留了一柄剑,动不动就来个弹剑作歌“长铗归来兮”;韩信都快饿死了,还随身带着剑,并因此招来嘲笑,引发了“胯下之辱”。

诗仙李白,“十五好剑术,徧干诸侯;三十成文章,历抵卿相。虽长不满七尺,而心雄万夫”。看来是从小习武,而且剑术了得,“徧干诸侯”,没少和人切磋。陆游也是剑术高超,手刺过猛虎,总想上阵杀敌,就是没找到机会,到老还念念不忘“铁马冰河”,辛弃疾比他运气好,到底年轻时还打过仗,体验过“气吞万里如虎”的豪情。

反之,武将文采出众的也大有人在。“猛张飞”的书法就非常了得,汉隶写得气势磅礴,据说还善画,可惜无真迹传世。岳飞的书法、诗词更是世人皆知,拿到现在绝对是个大诗人、大书法家水平。唐太宗李世民不但弓马娴熟,从年轻时就带兵,打出来的天下,他的字也相当好,我在少林寺见过石碑上他的签名“世民”两字,遒劲而潇洒,刚柔相济,之所以印象特深,是因为我的名字中也有个“世”字,但签名时总也写不好,看了他的以后有如茅塞顿开,叹服不已。

文人统兵,疆场扬威的更是比比皆是。我们的祖师爷孙禄堂老先生,武功不用说了,他自幼并没有机会多读书习字,但他的学识、书法都有相当的造诣,如今传下来的墨宝,临孙过庭的“书谱”,我让书法家朋友看,说是深得其趣,颇有章法。他晚年多以拳术入书,运笔如舞剑,文武之道,合而一也。我不是说练拳的人都要去做书法家,文学家,音乐家,---,但是多少都要懂点,懂得越多,对悟出拳理越有好处。学诗的人有句话:功夫在诗外,很有道理。

按格律(当然指古体)写诗容易,产生意境难,而这个意境绝对是悟出来的,也就是先得有诗心,而不是平常人的心,“多愁善感”,而不是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。练拳也一样,综合素质,综合修养,是能否达到高境界,高层次的关键。俗语说:士人三日不读书,则语言无味,面目可憎。习文和习武(做人和做事均如是)都首先要明理,读书才能明理。武学是学问,只做肢体运动是不行的。

练拳首先练的是心,开启心志,否则练的时间再长,也是低水平的重复,而这恰恰为大忌。傻大黑粗决不是习武人的形象,“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”。剑胆诗心,剑气诗魂,其庶几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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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读书写字与练拳舞剑有着太多的共同之处,一静一动,一阴一阳,一里一表,一文一武,都是养心健体,安身立命,人生所不可缺。虽形式不同,其修行之理则一也。

读书要会读,陶渊明在《五柳先生传》中说自己“好读书,不求甚解,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”,后人评为“是真会读书者”。记得我在上大学时,当时的院长高元贵(7级干部,知识分子出身)在做报告时说,就那么一本教科书你们学一学期、两学期还不会,我看两天就会了,并且教我们,书得越读越薄,一本书读到后来,只剩一、两页记在脑子里,就对了。要是学到最后还是一本,肯定是一锅糨糊。

 

老子讲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”,学的东西是越来越多,但随着学习的进步,是一个浓缩、提炼、消化的过程,去掉多余的,只留最有用、最精华的,越近于道,去掉的无用之物也就越多,大道至简,所以为道就日损,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。练拳同样如此。那些套路,技法,规则,原理,就像一本本的书,都要读,但不能总读个没完,读一本就要丢一本,丢一本就要留下精华在身上,然后再去读更深的书。会练拳的人,知道自己该读什么书,而不会一辈子只读通俗连环画,总在低水平上重复。

 

学任何东西,在低中水平时,只刻苦流汗还能抵挡一气,但若要到高层,就一定需要悟性了。坦白讲这是先天的,老天爷给的,或者说是父母给的,不是后期能够学的。佛家讲是“慧根”,佛是觉悟了的众生,而众生是还没有觉悟的佛,能不能成佛,就看你的慧根有多大,也就是悟性有多大,每个人都有,但大小不同。悟性虽然是先天的,但是并不会自然起作用,很多时候它是处在被尘垢蒙蔽的状态,需要“开光”,这就得“就有道而正焉”。

 

老师的作用就在开启你的心志,“点亮智慧的灯”,帮你“胡麻,胡麻,开!”但是,进洞取宝,修炼成佛,还得自己。读书不开悟便有知无识,终生只是书虫;练拳不开悟便有武无功,终生只是莽夫。“匠”和“师”的差别也在此。看“馆阁体”的字,真的很漂亮好看,从间架结构、用笔功力都挑不出任何毛病,可就是成不了书法家作品,因为没个性,没特点,入了俗。练拳也能入俗,这样的“拳篓子”还真不少见,什么都学,什么都会,也什么都敢教,就是样样都不能到极致,而真正的大师追求“止于至善”的境界。

 

读书写字的最高境界是自我享受,所谓“知之者不如好之者,好之者不如乐之者”,自得其乐,其乐融融,“当其欣于所遇,暂得于己,快然自足,曾不知老之将至”。书是给自己读的,是让自己快乐的,行拳舞剑又何尝不是?当其龙腾虎跃,鹏展猿缩,行云流水,起落开合,身接天地,袖底乾坤,万物皆备于我,又何尝知老之将至?

 

我读书,书读我,我中有书,书中有我。我练拳,拳也练我,我就是拳,拳也就是我。从有书、有拳、有我,最后无书、无拳、无我,三位一体,方是真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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